白小风铃

守望白起，闻风而动。

有一天，白起和大姨妈一起消失了……

高糖甜饼。
当白起失联你会想什么？
拉钩，上调，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童话情话》之【拉勾勾】
【白起x我】
年后开工，公司的情况可以概括为百废待兴。
老牌节目《发现奇迹》的收视率有所下降，最近几期的选题平平无奇，嘉宾也不够有吸引力。年前拍的芥末饼干广告和姜汁汽水广告荣登微博评选的“2017年十大装逼失败广告排行榜”的第七和第八名。刚刚登上一次微博热搜的《洋葱今日盘点》也出了岔子，人气嘉宾马克教授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继续录影，需要紧急寻找替补。公司的重要投资方也修改了新年投资计划，情况非常不乐观，已经计划好的综艺节目《生存空间》面临还没开拍就被砍掉的危险。
这些事把我愁得睡不着觉，整天在公司里楼上楼下往返跑，不停给投资方打电话沟通，盯着电脑物色合适的嘉宾，翻着小本本寻找灵感，思考能让人眼前一亮的选题，还时不时在人手不够的时候出去跟拍、采访，忙得焦头烂额，不知今夕何夕。
仔细算一下，我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回家了。吃饭就在公司点外卖，晚上一直工作到凌晨，在办公室的沙发里蜷一会儿，起来卷起袖子洗洗脸，又是一条特别能吃苦的好汉。老板都常驻公司了，员工更是不敢怠慢，人人都爆了行动力，说话语速比平时快，上厕所也是一溜小跑。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好，像机器一样一天到晚连轴转，让我能够暂时逃避两件事。
头一件是白起消失了。
他跟我微信对话的界面停留在了三个星期，也就是整整21天之前，他发给我的六个字和一个标点：“有任务，三天回”。说好的三天都乘以了七，他还没回。这三个星期里，我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他的消息，跑到警局去问，说是特警队秘密行动，无可奉告。
我虽然一直是个心大神经粗的少女，自己的男朋友失联21天也知道担心。而且……他出任务很可能遇到许多不可控的凶险。21天足够我在脑袋里幻想出白起各种各样捂着伤口艰难行进的场景了，他可能中枪，可能中刀，可能伤在后背，也可能伤在手臂，可能只是小伤，也可能——呸呸呸！停下！快停下！
白起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虽然担心，但白起失联这件事还不是让我最头疼的。
最头疼的事说来有些难为情，那就是我的大姨妈推迟一个月了。也就是说，距离上次来姨妈，已经过了两个月。我是一个有男朋友并且跟他过着正常同居生活的少女，大姨妈这么久没来很有可能意味着什么，比白起现在的人身安全问题更叫我不敢想象。
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我在失去一个男朋友的同时多了一个孩子……停下！快停下！不要乱想了！睁开眼睛看看，公司就要倒闭了！
于是我就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公司的事务中，妄图在一切结果揭晓之前将自我迷失在工作里，以这种方式苟且偷生。
可是这样的生活就要结束了。在白起失联的第21天，许多事情都得到了解决。周棋洛知道了《发现奇迹》的困境，主动联系了我，提出可以参加下期节目拍摄；芥末饼干广告和姜汁汽水广告虽然在微博备受吐槽，但芥末饼干和姜汁汽水的销量却莫名其妙在广告登上那个鬼排行榜后飙升；马克教授的替补嘉宾也找到了，是恋语大学的牛克教授，人称行走的段子手，会动的表情包，整个节目的面貌焕然一新；新的投资也在积极寻找中，目前已经在跟几家大公司商谈了……
我公司的员工说话语速开始放慢，上厕所不仅不跑了，次数也增多了。晚上没人睡办公室，整栋楼黑漆漆的，我一胆小，也只好回家住了。
没有白起的家冷冰冰的。我在我们俩的床上躺成一个“大”字，呆呆地凝视着床头那只小熊。白起当时说过的话犹在耳边：“出任务的时候带着，心里安定。”
我突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出任务的时候带着”！他说“出任务的时候带着”！我回想白起之前出任务的时候，虽然我没有在现场看过，但是他出任务，小熊必定是不在家的。
为什么这次他出任务去了，小熊却在家呢？……这是为什么呢？
我从床上爬起来，在家里四处乱翻。白起这次出门的时候我在上班，并不知道他带走了些什么。我找了找，白起的手机、常穿的警服、警官证、身份证、钥匙，甚至银行卡都不在家。我打开他的衣柜，发现似乎还少了几件便服。出任务为什么带着这么多东西？他手机不在家，应该是带在身上，为什么打不通？他为什么不联系我？我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一个比他出事了更可怕的想法闪现在我的脑海中。
白起他，该不会是，丢下我跑了吧！！！
21天了，白起要是想跑，这会儿恐怕都能跑进北极圈了……
我颓然坐在床上，越想越觉得可能，就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居然把白起吓跑了。我沉浸在自伤自怜的情绪里，突然浑身一震。我为什么要埋怨自己？白起这么一声不吭地丢下我跑了，难道错的不是他吗？看我打个电话骂他一顿，哦不对，电话打不通……风！还有风！看我在风里骂他一顿！
想着我就打开窗户，感觉有风吹过来的时候，向风里嚎道：“白起你这个大——”
没想好怎么措辞，我嚎了一半，“砰”地一声又把窗户甩上了。我在心里暗暗希望这窗户直接甩在白起脸上。
白起暂时不去考虑，现在我的当务之急是大姨妈的问题。
要不要去买个试纸？先测试一下，心里有底。我自我审视了一番，我22岁，马上就要23了，倒是也能当妈了；我工作稳定，是个自力更生的制作人；我上过大学，成绩还行；样貌端正，身高中等……没事，白起长得高呀！白起长得也帅……呸！谁提白起了？谁想白起了？他敢扔下我跑了，我就敢让他的娃不知道有他这个爹！
哼！
我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可一想到孤身一人走进药店买试纸，我就怂了。如果白起在，这种事情肯定是他去做。他会去吗？他这个人比女孩子还要容易害羞……他会去的。他会说：“这些都交给我。”
我想象着白起说这话的表情，倒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脸。在一片黑暗中，我又从另一个角度审视了自己：我22岁，马上就要23了，自己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儿，最多是个少女吧；我还没结婚，有个男朋友，现在也失联了，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安不安全；我的公司时不时就徘徊在倒闭的边缘，我工作忙起来不分昼夜，时常担心自己会过劳死；我上过大学……试问谁没上过？
再想想白起，他是个警察，平时陪我的时间就不多，还都是他从工作中挤出来的。我可以理解他，可是孩子不能老是见不到爸爸……说来说去，白起也才24岁，我没有准备好当妈妈，难道他就准备好当爸爸了吗？
我烦恼到了极点。白起白起，你到底在哪里？你是出任务了，还是出事了，还是不要我了？我遇到麻烦了，喊你的名字，你怎么不出现呢？
第二天早上，我做出决定：不买试纸了，早晚是个尴尬，不如来个痛快的，直接去医院。
挂了妇科的号，我走进诊室一看，是个头发半白的女医生，鼻尖上挂着一副眼镜。她从眼镜的上方看我一眼，问道：“有什么问题？”
“我很久没来月经了……”
“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上上个月的5号，已经两个月了。”
“有男朋友吗？”
“有，有。”
“上次月经之后有性生活吗？”
“呃……有的。”
“做安全措施了吗？”
“……有，有啊。”
“去做个b超我看看，要憋尿的，你现在有尿吗？”
“没……”
医生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纸杯递给我：“走廊尽头有饮水机，现在去喝水。”
我拿着纸杯去喝水，一直喝得快要饱了，才走到b超室外面排队等待。b超室和彩超室挨着，在这里等着的大多是孕妇，她们或是由老公陪着，或是由长辈陪着。我看着她们，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认真地观察孕妇。
她们各不相同，却又大同小异。脸上没有化妆，皮肤看起来黄黄的，有些出油。身材都有些变形，有的人甚至小腿和脚都是肿的。谈不上好看或者不好看。可是她们的神情很温和，眼睛里充满慈爱和耐性，看起来都对未来有所期待。
我呢？我如果有孩子了——我闭上眼睛去想象，却怎么也想象不出个完整的画面。我独自一人坐在长凳上，心想如果今天有白起陪我，或许我能想象出一个未来。
就在这时，b超室的医生喊我的名字，轮到我了。我心慌意乱。
带着b超单回到妇科诊室，医生接过去看了看，说：“小姑娘，不是怀孕，你很快就要来月经了。我给你开点药，你这两天吃……”
听到“不是怀孕”的时候，我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后面的话我都没听见。啊，不是怀孕，不是怀孕，不是怀孕……我像一个靠近了火炉的雪人，只想默念着这几个字慢慢融化下去。
到一楼大厅拿了药，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循声一看，以为刚才自己的神经大紧大松，导致出现了幻觉。
“白起——！！！”愣了三秒，我尖叫着那人的名字扑过去，“起”明显比“白”高了两个八度，我听见自己破音了。
大厅里的人都朝我看，白起被我吓得一哆嗦，但还是稳稳接住了我。
我嘴里乱叫乱嚷，不顾正处在公共场合，把白起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摸了个遍，终于放心了。我不停地说：“天呐，你没事！你没受伤！”想到这21天心里转过的千百个念头，我鼻子一酸，抱着白起流下泪来。
白起在我背上拍拍：“对不起，这次情况很特殊，中间多次转移阵地，我没有办法通知你。我回来看见追踪器显示你在这里，就——”
“你的手机不在家里，小熊你没带，衣服没有了，你的东西都不在了……”我语无伦次，不停抽噎。
“什么叫我的东西都不在了？”白起很吃惊，“你说什么呢？”
“你的证件、钥匙和警服都不在了，你还带了便服，你不要小熊了，你骗我说三天……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起在我头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说：“这次的犯人很狡猾，我们为了追捕他，跑了大半个中国。带便服是为了伪装，防止打草惊蛇。证件什么的，在追踪犯人的时候，我们也要吃饭住宿啊……”
“小熊呢？你说过你出任务都带小熊的！”
“这次任务危险，我怕弄坏了——”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个短信发个微信，你告诉我一声，我还用那么担心吗！”
“手机我放在警局了。犯人警惕性很高，我们怕他监听手机信号，也怕泄漏地理位置，所以这次任务过程中，谁都没有跟家人联系，队员之间联络都用通讯器——”
“白起！……白起白起白起。”他说的句句合理，我无可反驳。那是他心中的正义和信仰，我不想成为阻碍他的人。可憋了21天的委屈无处发泄，此时此刻，我只想也只能撒气一般多叫几声他的名字。
“我明白，对不起你，对不起。”他抱紧了我，用下巴抵住我的头顶。
我让他抱了一会儿，从他怀里钻出来，揉揉眼睛：“我们走吧。”
白起站着没动，说：“等等，你今天为什么来医院？”说着，他接过我手里拎的袋子，看了看里面装着的药和病例。他从病例中抽出那张b超化验单，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吭声，故意想看他着急。
他神情确实非常紧张：“这些数据都是什么意思？我们……不会……”
我慢吞吞地说：“你想多了。我只是大姨妈推迟了一个月，所以才来看医生的。”
白起似乎不能理解。他说：“推迟了一个月？为什么会推迟？你没有……那个，对吧？”他又看了看那张b超化验单。
“没有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推迟，反正已经开了药，我们回家吧。”我拉着他要走。
白起脚下生根一样，拉不动。他皱着眉头说：“你刚才在哪个诊室看的医生？带我过去。”
“是妇科诊室，你过去干嘛？”
白起听我说妇科诊室，转身就往楼梯间走去。这人真是……我只好快步跟上他。
“医生，打扰了，请问她为什么会推迟？”
“你是谁？挂号了吗？什么推迟？”
我好不容易跟在白起后面跑进诊室的时候，正听见这样的对话。
“那个，医生，这是我男朋友。”我连忙解释。
医生从眼镜上方看了我一眼，又打量着白起。她说：“小伙子，女孩子的月经为什么会推迟，这个问题可就大了。”
“……”
“有可能是从她的中枢神经到下丘脑，到垂体，再到卵巢轴出现了一些异常，也有可能是因为熬夜、睡眠不足、精神压力大，还有可能是吃得不健康或者节食过度……”
白起一边听，一边严厉地盯着我，凭他对我的了解，显然知道我犯的是其中的哪几条。我心虚地垂下头去。
“当然了，有时候也可能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医生，那她只要吃药就可以了吗？平时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她没什么大问题，平时注意作息规律，饮食健康就可以。”
白起认真点头，看样子牢记在了心里。这下好了，我肯定会在他的监督下谨遵医嘱，过上健康养生的日子。
那也挺好。
“小伙子，我还得说一句，你们如果不准备要孩子，平时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刚才我看这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害怕得很。”
“我知道。”白起说。
他谢过医生，拉着我走出了诊室。一路上他紧紧握着我，我晃晃他的手，看着活蹦乱跳的白起好端端在眼前，心头积压了20多天的阴霾一扫而空，嘴角忍不住向上扬。
白起看我一眼：“傻笑什么？我不在家，你是不是就不好好照顾自己？”
“最近是因为公司陷入了危机——你别担心，已经处理好了。”
“那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不过，这次你做的还不错，至少知道出了问题主动去看医生。”
“我看医生是因为我本来以为……”
“以为什么？”
“我以为……”我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白起叹了一口气，扶着我的肩膀，让我面对着他。他说：“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你觉得我会让你一个人面对吗？”
“可是你出任务的时候，不能陪着我一起。”
“那就乖乖等我回来，不要胡思乱想。”
“你那么久没有消息，之前又说过三天就回来，我怎么可能不胡思乱想？我一会儿想着你受伤了，一会儿想着你出事了，一会儿又想着你可能跑了，不要我了……”
白起听了，居然笑出了声。
“什么嘛，我一个人在家里担心得都快疯了，你怎么还笑？”
白起在我头上拍了一下。他说：“我真不知道你脑袋里整天想的都是什么，你就不能想点好事？”
“我也想好事了啊，我觉得我大姨妈这么久没来，可能是——”
“在你心里，这是好事？”白起眼中流露出探寻的目光。
“也……不能说是完全好，但比起你出事了或者丢下我跑了，总是好一点吧？”我说，“如果是真的，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起费了一点时间组织语言。最后他说：“你想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我默然，他的答案涵盖了太多可能。可是我自己并没有想清楚应该怎么办。
白起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在。刚才医生说你很害怕，你怕什么？”他说。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而且如果没有你，我想像不到我一个人怎么继续生活下去……”
“不会没有我，这种如果不存在。你想像不到是正常的，因为那是不可能的。”白起认真道，“你说你以为我出事了或者跑了，我现在告诉你，我如果有一天真的没回来……那只可能是我出事了，不会有其他可能。”
“白起……”
“你在这里，我朝哪里跑呢？我只会朝着你的方向跑。”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又软又疼。
“白起，如果硬要我选择的话，我宁愿你跑了，也不想你出事。不论如何，我都想让你好好活着……”我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在自己脸上拍了拍：“哎呀，我说什么呢，我要你既平平安安的，又永远陪着我。”
“好。”他应道。
“其实你没有办法保证，对吧……”我小声嘟囔。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他拥我入怀，“你记着，在以后的生命里，我要么陪在你身边，要么正在跑向你。”
我向他伸出小指。
“白起，我们拉勾勾。这句话我会记着，可我要你也记着。以后出任务的时候，你要想，我要么陪在你的身边，要么等你跑向我。你记着我在家里等你。”
白起也伸出小指，可刚碰到我的手指，就停了下来。他说：“这个我本来就一直记着的。要拉勾，你还得答应我一件别的事。”
“什么事？”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照顾好自己。”
“那你也要——”
“好。”白起勾住我的小指。
我把拇指跟他相抵，郑重地说：“拉勾，上调，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好，谁变谁是小狗。”白起笑。
拉完勾，我心满意足地牵着白起，朝家的方向走去。
白起突然说：“你说你推迟了一个月，意思是……现在还没来，对吧？”
“对啊，要不然我干嘛来看医生。”我有点奇怪他又扯到这个。
“那走快点，快点回家。”白起拉着我，健步如飞。
“干嘛啊！我跟不上……”我被他拖在后面，一路小跑。
白起停下脚步：“昨天晚上，我听见你在风里——”
“什么？……你听见了？”我想到我昨天一气之下打开窗子要骂他的事，说话开始没有底气。
白起贴向我的耳朵，继续道：“——说我大。”
我愣了愣，突然反应了过来，叫道：“白起，你这个……流氓！！！”
他坏坏地勾起嘴角，臂上用力，带着我直飞起来，飞回家去。

（关于小熊，详情见【熊熊保卫战】。）